首战告捷
广州暴乱
历史中的一个转折点
一段被虚构掩盖的家史
老兵
铁匣子
死去的与活着的
永远无法战胜的敌人
那场永远不会结束的战争
上帝选中的摄影师
通往天堂的最后那一段路程
附录,薛忆沩编著的《首战告捷》共收入12篇短篇小说。在书中,个人与历史的冲突是作者着力探索的一个主题,“战争”提供了进入这个主题的特殊通道。
与直面死亡而获得向死而生的生存方式不同,《首战告捷》中心灵苦闷的“苦思冥想者”,从起初认为“走出去”是很重要的事情到很后意识到“回到哪里”才是重要的事情,这种转变呈现了死神笼罩下生命积极的意义。生之本质在于死,只有乐于生的人才能真正不感到死之恐惧。死亡并不是存在敞开的专享可能,正如死亡可以照见存在,欢乐也同样可以使存在呈现。这样的作品在某种意义上超越了存在主义。, “终于到家了!”将军兴奋地说着,指示我将吉普车转入一条更窄的土路。
跟随将军已经整整七年了,前次看见将军如此地兴奋。七年的朝夕相处让我对将军的经历和性格都已经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将军的许多经历都是他亲口讲给我听的:比如他六岁那一年夏天差一点被淹没了整个村庄的洪水卷走;又比如在川北的一场恶战中,他只身突出了重围,而他的部下却全部牺牲在包围圈中。将军还跟我谈起过他的母亲。那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人。她出身于一个源远流长的绅士家庭。她的祖父是全国有名的诗人。她的父亲留下了一部《庄子》的注释。那部注释对《外篇》的独特见解导致了一个庄子研究新学派的诞生。将军对他的母亲充满了美好的回忆。他有一次甚至说,如果他的母亲仍然活着,他大概就不会远离平静舒适的生活投身到革命的洪流之中。将军的母亲在将军十五岁那一年的冬天突然死去。将军说,她的死没有任何预兆。那是一个很好正常的夜晚。将军的母亲像平时一样准点上床睡觉。可是第二天清早,她没有像平时一样准点轻咳两声之后在床上坐起来。大家围拢到她床边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接近没有体温了。将军说,母亲的突然离去使他靠前次对生命产生了怀疑。这种怀疑将一种靠前的恐惧带进了将军的身体。他还记得在母亲下葬的那一刻,他恐惧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可是,在我们很后的那一场战役结束之前,将军从来没有跟我谈起过他的父亲。我觉得这相当奇怪,却一直没有勇气去探问他沉默的原因。我有时候想,也许这仅仅就是因为他不爱他的父亲吧,就像我一样。我不仅仅不爱我的父亲,我甚至很好讨厌他。可是,讨厌反而使我更容易谈论起他。我的谈论是我表达我对他的轻蔑的方式,是我发泄我对他的不满的方式;我有时候又想,将军之所以没有跟我谈起过他的父亲也许是因为他太爱他了吧。我见到过不少这样的人,他们将靠前的爱当成很深层和很脆弱的隐私,不愿意它遭受理解或者误解的侵犯。
一直到很后那一场战役结束之后,将军才靠前次跟我谈起了他的父亲。那傍晚,我们走进了决战战场的中央。将军在一具敌人的尸体旁边停下来。那是一具年轻的下级军官的尸体。将军蹲下去,用左手将年轻军官侧向一旁的头扶正。那张应该是很好英俊的脸上布满了血垢。正好位于眉心的弹孔让我感觉极为恶心。“这是一个永远失去了父亲的儿子。”将军低声说。说着,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在等待着我的认同。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反应。我讨厌我的父亲。我早就“永远失去了”我的父亲。那种失去让我感觉轻松和自由。将军用手揩去尸体眼角上的血迹。他表情沉重地站了起来。我觉得有点奇怪。我们已经经历过那么多的战役了,死亡早已经不再能够博得我们的同情。我不知道将军的表情为什么会突然变得沉重,变得伤感……就在这时候,将军靠前次跟我谈起了他的父亲。他说:“一场漫长的革命就这样结束了。”他的口气好像充满了疑惑。我们都知道,在新选定的首都,一场举世瞩目的庆典正在紧张的准备之中。我们这个古老国家的崭新时代(我们已经不说是“朝代”)即将开始。“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将军继续说。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充满了疑惑。这是我从来没有在将军的声音里听到过的疑惑。我望着大步往前走去的将军,不知道应该怎样接应他的话题。这时候,将军突然回过头来,用一种夹带着童贞的目光看着我。“在北平安顿下来以后,我就回老家去接我的父亲。”他说。然后,他继续大步往前走去。“这是我在革命成功之后要做的靠前件事情。”他接着大声说,“这是我自己的胜利。”他夹带着童贞的声音回荡在仍然飘散着硝烟的决战战场上。
现在,我们的吉普车离将军的家已经很近了。从喜气洋洋的首都出来,一路上,我们尽可能不去惊动地方上的官员。将军说,他很害怕他的行动被人当成是带有封建色彩的“衣锦还乡”。这种理解会玷污他的身份、他的境界和他的情感。将军穿着很普通的便装。在沿途的三个大城市里,他只拜访过他那几位奉命南下的挚友。一路上,他不断地回忆和讲叙他的父亲。他对他父亲将在北方开始的新生活也充满了憧憬。将军已经决定将他位于东单附近的寓所里优选的房间留给他的父亲。那寓所的前一任主人是将军的敌人阵容中间一位名声显赫的将军。那位将军的名声主要不是来自他的战绩,而是来自他的书画水平。在起义的前,那位将军和他的家人被起义的优选者“放生”,匆匆飞往了南京。他将自己的许多作品都遗留在了自己充满文化气息的故居里。其中很有名的那一幅就挂在将军准备留给他父亲的房间里。将军靠前次走进那房间的时候,就觉得那幅名画不像是匆忙之中遗忘的物品,而像是前一任主人有意留给新主人的礼物。将军心领神会地决定让那幅技艺精湛的国画仍然挂在原处,而且决定将那房间留给他的父亲。那是一幅象征长寿的国画,将军觉得那就是对他的父亲优选的祝福。尽管将军知道,说服自己的父亲离开祖居之地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他对这很后的胜利充满了信心。将军一路上说过好几次:他说,说服他父亲来北方居住才是他要面对的很后一仗。他说他一定要赢得这很后一次战役的胜利。否则,对他来说,革命就还没有成功。
一路上,将军不断回忆和讲叙他的父亲。将军说他的父亲是一个身材十分高大而心理却极为脆弱的人。他心理脆弱的重要表现是他对“亲密”近乎疯狂的依赖。他拥有闻名遐迩的财富,可是物质上的富足一点也不能冲淡他对“亲密”的依赖。他的生活是靠他的脆弱来维持的。将军母亲的突然死去对将军的父亲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有一次对家里很老的长工说,他的世界因为那突然的变故已经崩塌掉一大半了。将军说他的父亲从此变得郁郁寡欢。他专享的安慰来自对孩子们的溺爱。除了将军以外,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更小的孩子。P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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