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指》无目录
, 储福金,江苏宜兴人,一级作家。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1968年冬插队到宜兴。曾在《雨花》编辑部担任过小说编辑。1984年考入鲁迅文学院,开始了对文学理论的系统学习。毕业于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与南京大学中文系。现为江苏省作协专业作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 江苏省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曾获多种文学大奖,是一个高产优产的作家,先后创作了9部长篇、50个中篇、100个短篇,还有各种随笔、剧本等发表。,《魔指》小说以一个在图书馆工作的女性为主人公,在现实与回忆中展现了她的少年与青年时期的经历,描写出她从懵懂无知到逐渐成熟的过程,从多角度表现其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以及工作生活,揭示性格对人的决定性影响。, 我醒来的时候,是早晨六点五十分。我正对面北墙上的挂钟,时针指着七,分针指着十二,是正七点。这只八角形的宽边挂钟,习惯性地比正常时间快十分钟。我看钟的时候,便会在意识中减去这十分钟,这也形成了习惯。我躺着看钟,钟的嘀嗒声响在了感觉中,我想:弄不清是钟的习惯形成了我的习惯,还是我的习惯容忍了钟的习惯。 钟的指针也显得宽宽,和边框一样是深棕色。钟盘上的数字和数字间的分点也是深棕色,整个钟显得笨拙厚重、单调纯朴,看得清晰。我说不准这只钟是什么时候买的了,反正我未成年时它便挂在了我家的墙上,也曾跟着我下过乡,那时家里给我准备了一个箱子一个包,挂钟便搁在了箱子里,那是我所有的东西中专享的一件品质品。以后我的居所变了多次,但这只钟一直挂在我床头的墙上。这一年来,我习惯醒来后在床上躺一会,就面对着这只钟,意识中还留着残梦的影响,挂钟的形象恍惚地存在于背景中。有时在我感觉里,我和钟的中间浮着我的一只手,伸着食指,在随着指针缓缓地转动着,又像是拨动着那指针,一点点地把指针拨前拨正去。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神思杂乱地流动着不少断断续续的意识,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眼前恍惚一下,又看清了钟上的深棕色的指针,分针指在了二字上。也就过了十分钟,七点正,我开始起身,这也是我的习惯。我按习惯在半个小时内梳洗过吃了早点便出门去。 我乘公共汽车到了北京路,北京路是横贯市中心的一条路,这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春季的一个星期日,市中心路上显得特别热闹,许多的人都在两边的人行道上流来流去,也有人走在了马路上,自行车便骑到了马路中间,公共汽车就开得很慢很慢了。我站着,等载了客的公共汽车开过去以后再过马路,车迟迟没有启动,车门口正挤着人。我只是静静地站着,微微地抬着一点头,眼前马路上的那些人和车在我的感觉中成了一片流浮的影,而在那流动的一切中,我的身姿成了一个凝结的影。 在马路的斜对面,敞开着的铁栅门里,一片宽场过去,是一幢俄式的旧楼,楼的尖顶下面四方阁面上是钟,四面都能见到钟,应该是很大的钟,很大的指针在缓慢地移动着。我看着钟的时候,恍惚间,总有钟在这流动性太大的地方走快了的感觉。 我走过马路,走进这幢楼里,马路上那么嘈杂的声音仿佛都被过滤了,楼里安安静静的。这是市图书馆,今天是馆休日,我从高而宽大的阅览厅走过,心便觉沉寂下来,有着一种柔柔的安逸感。我走进小门,拐了一拐,转到内部的资料室,便在一个办公桌前坐下来,挪过手边的一本硬面书看了起来。 我大学毕业以后,就分到了这里工作。除了早年我有过当医生的愿望,在图书馆工作便是我很满意的所在了。在这间资料室里工作就两个人,另一位秦老师是个少言少语大半头白发的男人。平时上班,我们都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偶尔就有关业务对一两句话。秦老师总会找出些破旧的书来装订,一页页细细地翻着,一边抚平着卷折的边角,在我的感觉中,他仿佛在对久别的故人细细地叙着旧。我不是个好奇的人,做完手头卡片的事,也就找出书来看,许多时间中,这间房里都默默无声。 也许是我习惯了这样的氛围,多少个馆休日,我都像上班一样准时到资料室。坐着看书的时候,我似乎还感觉着身后秦老师在细细地抚着旧书,那只是一缕微微的感觉,更引我的思绪在书的天地中沉落下去,又飞展开来。 我自下乡插队后,便一直过着单身生活。我是回原籍老家插队的,在我出生后的十多年中,我从来没去过那里,但我一下子接受了那里的人,那里的天地,那里的生活,那里的一切。我中学的同班同学都由分配集体去了边远地区,集体的生活总会比单个的生活多一些欢乐。我那时还没有自己做主的能力,待到我一下子接受了乡村的艰苦孤独的生活,我也一下子使自己融入了孤独。母亲在我下乡期间去世了。老家乡村中的那些和父亲有关的亲戚,都和早已离去的父亲一样疏远。我在老家的乡村有一间下来的小屋,一间窄窄的木结构的旧瓦屋,梁柱发黑悬挂着一条条暗絮的旧瓦屋。我在那里生活了八年,做过了所有的农活。七年以后我参加了头一次恢复的高考,考上了大学,回到了原来的城市,我家原有的房子发还给了我,这使我不用住进八个学生一问的学校宿舍里,也使我没有过过那种纯粹的学生生活。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