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民国廿三年夏,江湾镇上,四季衣庄的老板娘花太太叉麻将回来,发现奶妈躺在自己丈夫床上,赌气带孩子回娘家。花阿六怕老屋给的儿子花荣生带来晦气,无奈辞退奶妈。小女儿因此夭折。争吵中,牵扯出大女儿花盈衣的生理缺陷。作为补偿,阿六让盈衣读书。她和同学顾国贞成为好朋友。
花凌海是黄河皮鞋厂老板毛毓海入赘女婿,一日,差人送来请柬,邀堂兄阿六全家赴宴。原来,岳父病入膏肓,名为祝寿实为冲喜。花凌海毛彩娣夫妇看上阿六次女花盈庭,欲结儿女亲家。阿六大惑。毛氏透露,儿子花之蝶不是亲生。
淞沪抗战爆发,阿六投奔师兄平桂生。战火烧到浦东,阿六决定避难租界,师兄执意不走。花阿六立誓,如果活下来,其女平燕燕就是儿媳。
摘要与插图
20世纪的上海,已经是远东第一大都市,中装和西装同时流行。做中式服装的本帮裁缝和做西服的红帮裁缝,一双筷子,一副叉,一起伸向市场这块蛋糕。虽然西风东渐,究竟东风浩荡。本帮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尤其女装,几乎所有年龄段,各个层次的女人都穿旗袍。棉的、皮的、绸的,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旗袍的工艺相当繁复,量体36处,镶、滚、嵌、荡、盘、绣、贴,纽扣花样更是达数百种。阿六从小跟了开裁缝店的爷叔,本帮自然是他的不二选择。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王子琦却想,上海人是赶时髦的,不如另投师门改做红帮。以他的资历,不可能为上流社会所接受,因此专门盯牢爱时髦又没什么大钱的年轻男人和女人。他没有像阿六一样摆开架势,租门面,请工人,而是学宁波人,缩在自己家中,一块门板搁在两条高脚长凳上,门板上铺一块灰布,放几样颜色不同的线团,一个熨斗,一把尺子,一把剪,几枚针,一个人日做夜做。衣服做好,用一块比八仙桌面大点的白布一包,送到客户家里,又用这块白布把客户的面料包回来。人称“包袱王”。有一年,孙中山身着黑哔叽中山装在南京路上兜了一圈,时髦的上海轰动了。身怀“两帮”本事的王子琦轧准苗头,赚了一票,盘下市中心两开间门面。市中心的门面啊!那是寸金地,也是活该他发财。1927年,南京西路小裁缝金鸿翔做西式裁剪、中装式样的改良旗袍,曰:时装。上海人两个特质,一是精明,二是时髦。如果没有精明商人,上海毁了一半;如果没有摩登女子,上海也毁了一半。时装,恰恰满足了这样的要求。王子琦紧迫慢赶,从领子的式样、开衩的高低、袖子和下摆的长短到面料选择,甚至学人家,店铺放一些成衣,面料和图样,凭人挑选。价格又比鸿翔低,因此生意极好。王子琦一身印花白绸短衫裤,用折扇遮住了头顶,“腾腾腾”走过来。阿六微笑道,天热来兮,嘎好胃口跑出来啊?小阿弟,眼热啦?王子琦轧出苗头,收拢折扇,在阿六头上敲了一记。阿六摸摸头,笑道,我是没办法,恨不得雁过拔毛。屋里七张嘴巴呢。
王子琦掏出手帕,细细擦干脸上的汗珠,才说,啥辰光有七个了?有姨太太了?
添了个女儿,阿六往右一个房间努努嘴。
王子琦笑着说,老兄本事啊,哪像我,三个老婆,一个都没肚皮。走,吃茶去!这种短命天,有啥生意。
人家特为来叫他,阿六不好意思不去。
走到门口,王子琦见两扇木门上有副对联:激情剪锦裁绸,巧艺飞针走线。拍了拍阿六的肩膀说,灵格,女儿名字起得好,对联写得也好。阿六说,喏,隔壁,借光。王子琦点头,自然,自然。
“四季衣庄”离私立复旦大学不远,镇上还有几所大学。想起女大学生,王子琦嘻嘻一笑,哪天我搬过来。阿六说,帮帮忙,勿来搅我的生意。
量尺寸时,花阿六规规矩矩。他的朋友王子琦就不一样了。这人奇出怪样,揩油还有说辞,他说其实我不是爱摸女人屁股,我是看风景。阿六问,什么风景?王子琦哈哈一笑说,表情啊,她们羞涩的样子,不是好风景么?有的女人,还没量呢,面孔先红,真真有趣!阿六笑骂道,不怕她们闹起来断了你的生意?王子琦说,哪能谁的屁股都摸呢?要看山色的。说完,瞥了一眼阿六,意思是,这种门槛是教不会的。阿六却想,你是你,我是我。
盈衣娘今朝手气不好,几圈下来,面色像隔夜菜,青里泛黄。亭子间阿姨是庄家,一个冲动,抓起自己面前几张钞票,往盈衣娘手心里一塞,笑嘻嘻说,给小人买冰吃。这算啥?我输不起?盈衣娘面孔一红,又硬塞回去,说,勿客气,我们又不是亲眷。亭子间阿姨的笑变成了抽筋,她说,明朝再来啊。盈衣娘说,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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