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这是一个普通人越来越理而不失温情地面对死亡的故事,有戳痛,更有抚慰。
韩晓云、高家杰,一对在北京奋斗的年轻人,婚礼之前,准新郎的自杀让一切戛然而止。韩晓云处理完男友的后事,回到当初一心想要逃离的家乡。疗伤的过程中,她用婚礼策划的经验,同家人、朋友一起,摸索出一条丧葬新办的新路子。
不知不觉中,韩晓云内心的伤痛逐渐被,对生命意义的理解,让她终遇可靠的人,并重燃生活的希望。
目录
第1章 失踪人口 / 2
第2章 逃离北京 / 38
第3章 小城老店 / 74
第4章 百万葬礼 / 107
第5章 婚礼葬礼 / 176
第6章 何去何从 / 211
第7章 生离死别 / 251
第8章 后一程 / 288
尾声 / 333
后记 生死两茫茫,而我们还要活下去 / 337
摘要与插图
第1章 失踪人口
天上下雨地上滑,自己跌倒自己爬。
亲戚朋友帮一把,酒换酒来茶换茶。
原本很多细小的事都是在发出警告,但韩晓云从来不信邪。
她信的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坏事里可能藏着好事,如果好事里也藏着坏事,那么,回到前一句之好事是会来的。
高家杰说她的这份乐观难能可贵,韩晓云说到底有多贵,不如折现给我,你不折现,我立马能悲观起来。高家杰正在洗碗,听她一说,笑得后背直抖,碗一下摔在水池里,上面多了条裂纹。
也许这是不祥之兆,但她怎么会对这样的事有知觉。
那碗是批量买黑人牙膏时送的,图上面有个史努比,碎了碎了,碎安,一个碗能值多少钱。况且也没有真的打碎,有裂纹,还能用,韩晓云从来不在这上面追求,能用行,大不了再买一个,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大事能扛,小事能忍,坏事嚼碎了咽下去,不想经受锤炼,何必要漂在北京城,还奋力想要扎根下去?得付出代价。
不安和焦虑谁都有,只是韩晓云早学会了把这些情绪折叠好,不起眼的边边角角。小公司大公司,大公司工作没多久辞职创业,跟合伙人雨诗把一个二人婚庆小组做成了现在七八个人的工作室,人前人后也被叫一声韩小姐,,她有这个底气能镇住场,括镇住自己。
高家杰以前也曾彻夜不归,一般都是做项目加班,不过都会提前给她电话,打完了关机,俗称封闭,几个人没黑没白地连续盯后台程序,等到上线了,测试过没什么问题了,才算结束。有一次他熬了三天,回来整个人瘦了一圈,胡子拉碴,黑眼圈比熊猫都大,还冲她笑,韩晓云鼻子一酸,说:“我煮了皮蛋粥,你喝点。”
“不喝了,我是困。”高家杰摇摇晃晃了卫生间冲澡,半天没动静,韩晓去一看,他坐在地上靠着墙睡着了,花洒在脚边哗哗流水,整个人像被抽空灵魂的皮囊,瘫在那里了。
他们认真地讨论过转行的事,但是高家杰这种架构工程师的出路其实很少,来来回回是那几家比较大的公司里打转,还有家里跑关了国企的,工作是清闲的时候清闲,忙的时候照样忙死,工资跟以前没法比,更别说还有奖金股票分红这些。
再熬一熬吧,我们结婚。这话高家杰说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靠着这句话,两人软下来,不再争论对峙。他喝了粥,洗了碗,她也把床重新铺了一下,等着他过来抱她。同居几年后,两人拥抱倒是没有减少,互相抱着暖着,睡过去,也有种温馨踏实的感觉。
只是电影的烂俗套路向来如此,都是一种背后隐藏黑洞的美好憧憬。
韩晓云手一颤,切小西红柿时厨刀在无名指上划了一道,鲜血迅速地渗出来。她一声不响抽了张纸按住,等不流血了,继续把沙拉做完上保鲜膜冰箱,牛排等高家杰回来再烤,这人也不知怎么了,提前给她个电话也好放心啊。
说不出口的抱怨跟切了手指发不出的呻吟一样,都被她继续叠一叠,角落。没空抱怨,抱怨没有用,有那工夫不如再做几份婚礼的文案,看看属下交上来的都是些什么,带着错字,中英文混杂,措辞不当,滥用成语,要是司仪当众宣读出去,那不是现眼?婚礼这种为面子存在的仪式,怕的是。
所有的客户都是要求上尽量“”“大气”“高大上”,是大气上档次,然而做预算时个个都反着来,能有多少省钱的法子都得用上,一根线也得说清楚是干吗使的,追求的效果与想付的钱成反比,这种希望和失望的落差是需要提前反复说清楚的,当然后大多数人也凑合凑合这么着吧,真想要,那种排场得花座金山银山,普通百姓也看看,谁家过日子不是精打细算,一分钱掰两半花呢。
不少未婚夫妻是在这种现实无比的细节磨合中失去了耐心,终撕破脸分手。这类事韩晓云也见得多了。买完的物料不能退,留着卖给下一拨客户。也不是没有好说话的,一次他们把什么都布置好了,新娘却临时悔婚,正琢磨怎么拆卸拉走的时候,另一对过来一眼看上了,新郎是位销售,能说会道,打了个八五折两人照单全收,连那家预订的酒席都接下了。
还有常见的纠纷是公婆或者女方父母花钱,那么矛盾是老人的安排孩子看不上,孩子想要的,老人不以为然。一边是觥筹交错的喜筵,另一边是伤心哭泣的新娘,愤愤的伴娘,垂头丧气的新郎,这样的事韩晓云也见得多了。
每次遇到,她都会马上要求助手去茶水间,带着热茶水果和小点心过来,温言细语,好生安慰。年轻人们接亲迎亲一般都得早早起来忙碌,到酒席时又没机会吃,早又累又饿,几句好话哄哄,夸夸,吃点东西,振作起来,好歹得把这桩大事给办完了。
有个新娘说:“冲办婚礼累成狗,坚决不能结次婚。”
新郎说:“这次也是我爸妈非要办,别的不说,份子得收一收。”
新娘点点头,浓妆脸看不出表情,那声音比冰桶里的香槟还冷:“你们也知道份子钱,还知道什么?哼。”
那次的场面韩晓云印象深刻,从这几句拌嘴开始,扯出某宾客是新郎前女友,新郎反唇相讥说新娘的婚前的小公寓也是前男友给买的,是拜金女,新娘和伴娘们一起动手揪扯新郎:“拜金?拜金能找你们家?开始还说去马尔代夫办婚礼,现在怎么随便在顺了个别墅啊?没那本事别吹牛,得了便宜还卖乖!”
新郎那边的人多势众也绝不是好惹的,加上有些亲戚多喝了几杯,看着金碧辉煌的别墅和香槟塔本来嫉妒眼红憋着火,这下两边一场混战,打砸抢都有,韩晓云他们虽然也算经验丰富,但眨眼战火纷飞的场面还是少见,紧急关头丈母娘直挺挺昏倒过去,拉架劝架的婚庆成员们赶紧齐声大喊:“不好了,你们把人打坏了!”没到十分钟,宾客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收拾残局打扫战场,救护车也火速赶来了,再一看人家老太太坐在那里,妆都补完了,没事人似的说了句:“都请回吧,我没病。”大家也不敢数落她装病,但现成的医护人员都在,给她量了血压心跳,说是比正常人还健康,差没给她发个了。
那次本来韩晓云以为要赔掉老本儿,想不到前期的款是男方家付,尾款新娘自己给结清了,还谢谢她叫救护车去管她那个神经质的老妈,韩晓云也有无数场面话应对:“谁家没有老人,再怎么说,不能让爹妈跟着受罪吧。你家‘太后’这也算智勇双全了,姜还是老的辣,咱们都得学着点。”
把新娘逗得直乐,付钱痛快不说,还跟她说了好些心里话,大意是经了这么一场,还是觉得前男友待她好,要回头找他去。韩晓云不敢接话,只有唯唯诺诺。
新娘看她什么都顺着自己这份赔小心,更高兴了,说下次婚礼还请她帮忙。韩晓云赶紧翻翻时间表:“下半年是排满了,明年春天有空。”新娘说:“那太晚了,什么事都得趁热打铁,我要是这个月不嫁出去给他们家看看,还以为我是没人要了,切,什么玩意儿!给脸不要脸。”
韩晓云的工作虽忙,时间也没紧张成那样,她是发自内心不想接这个单了,这一回够受的,她左脚被踩肿了,头发也扯乱了。那天高家杰回家早,本来想跟她一起去看电影,一看这样子,立刻带着她去医院了。医生给她清理喷药,绷带捆得厚厚实实,高家杰看了看,笑着说:“像不像米老鼠?”
饶是心情糟糕成那样,他俩还是一起笑了。回家一路都是高家杰背着她。不是不能走,可是受了伤受了气,有个人背着你,让你暂时依赖一下,也还不错。
这次又要什么时候回来啊。韩晓云看高家杰的同事上班刷朋友圈,不像忙活的样子,但上次高家杰也是被临时抽调去支援另一个项目,不在自己的部门里。她想问别人又把话咽了下去,不打扰,不做给人添麻烦的人,她一向是个懂事的人。家里有弟弟,虽然是龙凤胎,那也由不得她不早早学会懂事,学会照顾人。只是爱自己,照顾好自己这事,反而是独自一人来北京上大学才慢慢学会的,也好,自己学到的,是自己的,硬气。
只是这时硬气不太管用,她承认自己越来越慌,工作也干完了,几个联系电话也打了,等高家杰回来吃的菜弄完了,等待的时间越长,她心里越纷乱,爱丽丝从兔子洞里掉下去也不见底儿似的。
别想那么多了,什么大不了的,谁没加过班啊。韩晓云重新打开一个文件夹,把用过的婚礼贺辞整理一下,在里面做个备份。